艾草,就长在我们生命必经的路旁。怀念与回忆,证明着我们至少还保留着一丝昨日艾草的气息。在炎凉之外,多了一丝别样的暖意。
走进艾草,你定会发现一个似乎充满凉意的秘密。艾草有多个名字,艾、医草、艾蓬、香艾、灸草、黄草,每一个名字,似乎都深藏着艾草自身的秘密。如香是艾草的特质,药是艾草的内心,灸是生命的坦白。在民间,艾草与农人近,与每一个亲近泥土的人近。然而艾草赫然就有个耐人神思的名字:冰台。在《博物志》居然找到这样一段文字,“削冰令圆,举而向日,以艾承其影则得火。则艾名冰台。”意指将冰块做成凸镜可于日光下聚光取火,艾承其下,故艾名“冰台”。医家用其灸百病,故又曰“灸草”。原来,这艾草,不是寒冷的放纵者,不是炎凉的收容者,恰恰相反,艾草却是阳光的收集者,采撷温暖,照彻民间。她用碧绿的汁液,用活着的责任,把血液凝结成一片片巴掌大的绿叶,在寂寥无人的旷野,用寂寞与孤独,用纯净与素简,朝着阳光敞开内心的世界。她是一面冷暖的镜子!左边是阳光的温暖,右边是民间的寒意。
心事深锁的艾草,透明如镜的艾草,这冰台里,屹立着民间对你的敬意与敬畏。
寻找中国的艾草
农历五月,再忙,母亲总要从菜园里刈割些艾草、菖蒲还有一些杂草的嫩叶,置于铁锅中,浇上井水,在柴火的燃烧里,逼出绿色或者褐色的汁液。然后,母亲挨个儿给姐姐们和我洗澡,褐色裹挟着绿意从头浇下,流过身子、腿一直到脚跟,河流般的缠绕全身,那温润夹杂着青草的气息浸润着我,我感受到了的清凉,似乎浑身汗毛张开呼吸的空隙,洗吧,吸吧,洗净我们身上的尘埃、荒芜与污垢,洗净我们身体内的杂质、喧嚣与肮脏,洗出一个青枝绿叶的我们吧。
我感喟母亲的举动。我问母亲,这是什么啊?母亲很抒情地答道,是艾(爱)啊!那悠长的声音里啊,包含着万千疼爱。五月洗澡,这是别有意味的仪式,充满着母亲的祝愿与祈祷。据说在这期间,凡间万千病虫祸害齐聚乡间,诸如蜈蚣、蚊蚋、园蛾、毒气、瘟疫等等,农人对抗它们古老的方式,就是这些艾草。靠老天吃饭的农人们,他们依偎这些靠天气生长的草们,同病相怜,生死相依。
再没有草能像艾草这样,被我们的先民尊称为“医草”。针灸的灸,就是艾草的身影。千来,针灸是中医极为重要的医疗手段,而艾草,就是针灸术中“灸”的材料——用艾草的干叶制成艾绒条,点燃之后去熏、烫穴位。柔软的艾绒,易燃而不起火焰,香气随烟而起,在看不见的温热中,把升腾的能量灌输经脉,直达病灶。《本草从新》中说:“以之灸火,能透诸经而除百病。”
没有哪一种草能沿着人类的身体,一步步走进血肉,走进经脉,直到深入骨髓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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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草,充满着神秘的隐喻。在那碧绿的枝叶散发出的香气里,趁着农历端午的日子,一举从匍匐的旷野中供于乡间的门楣。端午插艾,已经成为千来不变的仪式。以菖蒲、艾条插于门楣,悬于堂中;用菖蒲、艾叶、榴花、蒜头、龙船花,制成人形或虎形,称为艾人、艾虎;或者制成花环、佩饰,美丽芬芳,妇人争相佩戴,用以驱瘴。
起先,我以为这是农人对屈原的怀念。当年,艾草和屈原一起被流放。“芳与泽其杂糅兮,唯昭质其犹未亏”,诗人与艾草惺惺相惜,在浑浊的世道中保持着高洁的情操,脱俗非凡。
然而一生在泥土中摔打的农人每天琢磨的不是诗句,而是手中的碗与身上的命。这些匍匐大地的农人,把艾草捧得高高。是艾草的香气给了他们日子的芬芳,还是艾灸熏热着他们病痛的神经?是艾草的纯洁洗净身上的泥土,还是艾草的碧绿带来生命的图腾——抵挡民间五毒,祈祷吉祥降临?生命之火岂是一只艾草所能承载?沉重的日子,谁又是大地上农人后的一根稻草?
我见过母亲在瘟疫来临时的无奈、无助与惶恐,我也见过乡间的农人在天灾人祸面前痛哭无言的样子,还有面对疾病与死亡时候无法言说的创伤。
我们渴求这植物般的生活,如艾草一样碧绿地簇拥着,鲜嫩着,坚守生长,远离烟火、喧哗,还有那功利浮华,以本真的姿态恣意舒展,在阡陌之间,自在洒脱。可惜艾草非人,它哪里知晓人生艰难?艾草可以简朴,可以与世无争,而人却要背负责任、爱……这是艾草的苦味所不能比拟的,也是艾草所不能承载的。但我们保持艾草的苦味,如此才会测出日子的深浅与轻重,才会用拙朴与清淡拂拭绚烂的虚华,让心灵回归简淡素净。也许,人生来就是一株艾草,注定要咀嚼苦涩到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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